天很沉很沉，密布的烏云透不出一絲光亮，是黑暗，一切都沉在黑暗之中，就如人心頭散不去的陰霾一般。

我出神地看著我手中的白帽，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白色所包圍，這白色沒有我想的那么純真，在此時卻格外透露出一份沉重。

外公走了。家里的柱子倒了一根，整個家庭就像風中狂亂掙扎的風箏，只憑著一根銀線。家庭的重擔就這么落在了外婆的肩上。

外婆一輩子勤勤懇懇，再苦的活都咬牙做過，再痛的事也忍著笑過。在我的印象里，外婆是堅強，她少不了在平時會念叨我幾句，孩，好好干，一定會干出一片天來。

我眼睛泛紅地看著如今靜坐在靈堂的外婆，她顯得那么憔悴，蓬松的頭發毫無章法地散著，嘴皮白得起泡。外婆沒有哭，只是靜靜地坐著，穿著那件她唯一的鮮艷的衣裳，還是她結婚那晌的，仿佛在陪著外公，用自己最好的一面。

我無法想象這七年外婆是怎樣挺過來的，我恨，恨那個不孝的舅舅。這個年過古稀的老人身上，散落了多少年華，蹉跎了多少光陰，埋葬著多少滄桑。一個走在社會后端，矮小丑陋的女人，就用一把鋤頭，扛著整個苦難。

外婆是個壞人，她從不讓父母知道她有多苦，她從不埋怨自己生了個不成器的兒子，她怕極了，怕極了被別人知道她有多么的無助。這才更讓我覺得痛苦

從墻縫中透過的風好冷好冷……

當我走進靈堂，外婆緩緩起身，脫下了她那件珍視的大袍，輕輕地蓋在外公的骨灰盒上，伸出她那雙布滿的皺紋的手，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外公的骨灰盒，就像是撫慰小孩子一樣。

“老頭子，俺再也看不到你了”外婆輕輕地說道。那聲音很有穿透力地一遍遍地叩擊著我的內心。舅舅，你真狠心。有沒有那么一瞬間你也會自責，會流淚，會嗎？

桌上各式的菜肴，周圍透風的土墻，那么諷刺啊。我端著菜放到只在扒拉米飯的外婆前：“外婆，你多少吃一點吧。”這是你人生花的最多錢的菜了。

外婆拿起豆腐漿：“娃，你去吃吧。

那塵封已久的豆腐漿，是幾年前買的吧。我記得今天早上，母親從灶臺旁的破柜子底下竟掃出了幾帶鹽腌制的雞鴨。上面的灰塵很濃很濃，打開一看，白色的霉斑到處都是。我提起眼前幾大袋，作勢要往門前垃圾堆里扔去。外婆慌得連忙制止，抱著袋子說著：“燒燒，還能吃。”

外婆，這輩子沒買過新衣裳，沒吃過精致的菜肴，如今卻置辦了如此豐盛，那光線亮麗的背后，會是外婆的淚？外婆的血嗎？一瞬間，所有的菜肴都披上了滄桑，如一位老者，講述他的坎坷。

明天，會是怎樣，但至少我還在，我有也必須有肩負責任的擔當。我表示，我心痛舅舅的行為，也期望悲劇不會再他身上再演。

也許，只有經歷過一番徹骨的疼痛，才能看清這個世界，誰蒙著雙眼，又有誰睜著眼在做喪盡天良的事。